VERGILIA

古罗马同人创作者VERGILIA

坠不语·III

 

 

喀提林眯起眼睛,细细地看那手环上的纹路。记忆深处的直觉提醒他,这就是曾经属于康尼勒斯·苏拉的东西。如果必须要回忆得更清楚些的话——那就是——当他把内兄的头扔到站在阿波罗神庙前的独裁官脚下时,在那苍白的手腕上看到的东西。

 


 

混着浓烈血腥味的曾经痛苦的回忆又一次涌入心头,他有些难以招架,抑制不住地皱起了眉。对面凯利乌斯的表情又一次紧张了起来。

 

 


“……别害怕。”他努力把酸楚重新咽下,压榨回了灵魂深处的角落,同时拍了拍青年戴着银环的手。凯利乌斯显然是被克拉苏特地派遣来的,他不想在初见的时候就吓到他,“这东西年代太久了,我几乎都要不记得。那时候,你好像才刚出生吧。”

 


 

“老师很确信地给了我这个手环,我本以为它会让您高兴的。”并不知道个中缘由的年轻的鲁弗斯完全遮盖不住抱歉的语气。

 


 

“凡是这世上的有意义的东西,没有几个能让人高兴。”他对着青年苦笑了一下,权当自嘲。

 

 


这晚,他不再多说无用的言语,只是找人秘密把凯利乌斯送到了预先安排好的住处。他知道克拉苏想借这一次会面告诉他什么,由此心里升起一阵混杂起来的感激与厌烦。他感激于这暗藏心机的李锡尼乌斯对自己的帮助,但同时也厌烦他刻意在每个细节里都提醒自己要绝对服从的行径。在这即将延展开去的暗夜之中,必定会分出高下、生死、荣誉与污名、主人与玩物……

 

 


以及最重要的,飞升与坠落。

 


 

年轻的时候他和几乎所有同龄人一样,无比地渴望着权力与名声。为此鬼迷心窍,欠下了永不可能偿还的债——如果仅仅是金钱,那他本来不会有现在这般痛苦。他亏欠的是血,是曾经真诚地信任着他的人的鲜血,猩红而温热,就流淌在他的眼前。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弥补,于是渐渐地就忘了去弥补。毕竟曾经拉拢过的那些或真心或假意的朋友足以使他从一次次控告中开脱。

 


 

他初次见到克拉苏是在苏拉位于城外的兵营里。那时这自诩为爱神宠儿的人从远方一路奔袭而来,势不可挡。他亲眼见到无数亲族好友倒在了冰冷无情的刀刃下,直到他自己也被牵到了那众人口中注定有去无回的地方。路旁满布的尸体无人清扫,因为新死而成了苍蝇与蛆虫的美餐,逸散出一阵阵令人作呕的气味。

 



讽刺的是,苏拉的行伍之间却总是弥漫着隐约的花香。就连随军的小贩与仆隶的穿着都比此时受困在城中的许多人要好得多。他不知道那花香究竟是从哪里来,只能任着身后兵卒的呵斥一路向前走,直到掀开帘幕,进入那被夕阳的光照得橙红的主帐。

 


 

令他惊诧的是,与之前自己以为的不同,这里没有血迹未干的武器,也没有兵甲俱全的武夫。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融合在慵懒的光线里的阴森恐怖,压得他几乎睁不开眼。仅凭最后一点希望和勇气,他抬起头来直视来到自己眼前的人——然而这人并不是那令人人生畏的征服者。

 


 

“格拉梯迪亚的丈夫,赛格亚家族出身。”这人瞟了他一眼之后回过头去,做了简短的报告。这声线几乎是他过去整个生命中听过最不带感情的了。然而与这机械般的语句相伴而来的,是他方才嗅到的那种隐约的花香。如果出身贵族的他的判断没错,这绝对是来自东方的名贵香料。

 


 

“……赛格亚家族。赛格斯图斯的后人吗?”一声打趣似的调侃从更深远的地方传出来,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这才是属于康尼勒斯·苏拉的声音,“从特洛伊一路漂泊过来——倒和我们有点相像呢。”

 



喀提林虽然时常因为自己的祖先是那位埃涅阿斯的同伴而感觉骄傲,但这话从掌握了自己的生杀之权的人的口中说出来,可实在不令人好受。他从各种小道消息里听说,这不可一世的统帅即使在希腊劫掠神庙时,也极其热衷于开这种半俗半雅的玩笑。啊,只要是胜利者,就可以肆无忌惮的,这样的世界啊——

 


 

“所以,您看怎样,英白拉多?”眼前的人稍稍迈开了几步,把被擒者的样貌完全展露给统帅看。

 

 


“今天见的人太多,我很累了。你就问他之前那些问题,然后按前例处置就行了,克拉苏斯。”苏拉从椅子上站起来,转了一下僵硬的脖颈,然后挥挥手准备离开,只是落下了这一句不怒不喜的话。

 



这种态度实在令人生厌。喀提林几乎就控制不住想进行驳斥,但是紧接着投入他耳中的话语却重新激起了一些什么。

 

 


“用你内兄的生命来交换你的,你是否愿意?立刻回答。”这声调依然毫无起伏。

 


 

在一个果断的“不”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的瞬间,卢修斯·赛格亚斯·卡提利那忽然犹豫了。可耻地犹豫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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