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ERGILIA

古罗马同人创作者VERGILIA

指鹿为马(下)

那是他第三次来到这座牧场。

 

诗人与他的挚友一同徘徊在高高的山岗上。


他们正坐在小祭坛边开心地聊着,好像两位久居乡野的牧人,厚重的大地承载着竖笛和乐谱,赋予一切美好的青草香。


虽然,从瓦里乌斯面对恩主时那种熟稔于社交场上的微笑中,屋大维还是窥出了这种安宁背后对友人迁就的情绪。


“我劝过马罗很多次,但您也了解他,他根本是不愿离开这里的……让他旅行倒不如让西西弗斯从苦力活中彻底解脱。”


“可是,你刚才不还说——他一直梦想着要去希腊么?”


“我只能说,他的心思我也猜不透,恺撒。您也知道,我不能永远在这里陪着他。对于您,更是如此。”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瓦里乌斯必定不会想到自己会在上级面前说错话。他愣住了,眼睛茫然地望向一边渐渐满起来的羊圈。


维吉尔头戴草帽,手执藤鞭,平静地赶着绵羊们回到栅栏里。他偶尔会低声吹几句哨子,但相比起轻佻活泼的牧羊人,他倒还是像在人群中那样沉默而腼腆。幸好那些羊儿们也听他的话,一只拱着一只乖乖地排队进门,只是活泼地咩叫着。


“其实是我…是我想让他永远留在这里,恺撒。”半晌之后,瓦里乌斯淡淡地说出这样一句。至此,屋大维再不听其它的辩解,而是径直走过去,拉起诗人的衣角便快步离开了。


世界在一瞬间陷入了沉静,如果非要分辨残响的话,那大概只剩下了风拂田野的低语。此时的他不是高高在上的阿波罗,而更像历经千辛的俄耳甫斯,毫不回头地向前迈去。


马车之轮在大路上喧嚣奔驰,维吉尔在发现找不到可供自己读书的足够亮的油灯后,便轻轻地倚到了旁人的肩上。


“我以为你不会再做这么冲动的事了。”


“我没感觉。”依旧顶着一副几乎不老的少年的面容的恩主这样说道,“罗马需要你,这是我唯一的理由。不然我也不会在巴亚休息过后才来这里。”


“那么……是早就计划好了要把我带回去么?”


“你不满意?”


“瓦里欧他,事实上……”


“他把你当作笼中的雀儿,大诗人。把美丽拘束住是世界上最大的罪过,你说是吧?”


“……是为我好。”诗人这句回答的语义与他此时的声音一样模糊不清。


回城以后,至少有几点与事先预想好的不谋而合:诗人的身影一出现在大剧场中,四下便爆发出狂热的掌声与喝彩。在人群混杂的空间里显得倍加局促的维吉尔做不到其它的事,只能对着观众们频频躬身,如此倒显得他更像个紧张的看客。这样的情景,在几年前还是司空见惯的事,然而现在,一切的一切业已地覆天翻。


演出中途,屋大维特意稍稍偏过脸来凝视维吉尔的面容。贵宾席舒适的座椅丝毫不能软化诗人的忧虑,他拘在这里,呆呆地凝望着下方舞台上活跃的演员们;同时嘴轻轻张着,好像看到了什么早已逝去的熟悉的景色。


十年前,在同一座剧场里,他就是这样眺望着舞台上光芒四射,唱着他的作品的歌姬——然而那片倩影最后只是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阿尔卑斯山的风雪中。并且,那时他的身边也还有康尼勒斯•伽鲁斯作伴,然而就连他在这城中领受到的最后的情愫终究也成为了永不可能实现的孽缘。


那时他和瓦里乌斯都还穷得很,明明是出身还算不错的青年,却也一同在污秽的公寓里拥挤着熬过百余个难捱的夜晚。那时他还有一个深深钟情着他的女孩,只是最后二人间的关系终究变得亲近又疏远。


和历史传说中令人扼腕的英雄们殊途同归,这位天鹅诗人从未得到过一切,却还是早早地失去了一切。如今的他的生活看似平和,但也只不过是像万顷碧波之下的沉没已久的古城遗迹一样,悄悄地被利齿的心魔啃噬消亡。屋大维能够清楚地看见那双眼瞳里渐渐黯淡下去的光采,和他们二人初见时全然不同:火种已经被带走,于是就此再也燃烧不起来了。


“马罗。”他开始叫这个在二人之间鲜少提及的名字,以便吸引对方的注意,让他以为有别人也在场。果不其然,这招好用得很。


维吉尔讶异又不解地咬着嘴唇,满心焦虑地望向他心中曾经的阿波罗神的方向——那么炽烈又那么刺眼。顺着对方的目光示意他伸出了手去,最后难得地被紧紧握在了另一只娇柔的手里。


这根本不像是世界征服者的身体。从他的脸上甚至看不出岁月风霜划过的痕迹,四肢也纤弱得如同少年。可恰恰就是这副身体,掌握着至高无上的对他的所有权。


屋大维少有地把身体倾过去达到对方的耳边,悄声地讲了些秘密的言辞——诗人脸上的笑容竟就像被石子溅起的水花般扑倏立现。不过紧接着,绕在自己肩膀后的那只手臂把二人进一步拉近的力量把他吓得一震。只是呼吸之间的几个瞬息,恺撒的唇就贴在他的半边脸颊上,似乎还颇满意地流连着。


“就算是为了我也活得开心一点。”这话语发出的方位正对着窜到诗人脸上的红晕,“而且好戏不能白看,我的大诗人……今晚你要帮我做点事才行。”


保险起见,维吉尔确实在心里做了最糟糕的准备。毕竟事实上,被对方强迫做一些什么事之类的——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确实是自己生活中的常情没错。


所以他没有想到的是,这回的请求和从前都不同。他盯着面前桌上的两盏金杯,它们都同样的闪亮,同样的美好,也同样充满着令人堕落的琼浆。更令人难以抉择的是,屋大维只是凝视着他,头一次没有对他的行动作出任何指示。


“为什么……”诗人的唇间不情愿地嗫嚅着。


“你就说吧,不管结果怎样都没关系。”


他本来就不擅长做决定,现在被弄得更加难堪了。


“阿……”


“你刚才还说过再不轻易叫我这个名字了,维吉。”


“唔。”转眼间新的忧虑又把他阻塞了回去。


不过,这样毫无进展地过了半晌之后,屋大维的心急病还是显露了出来。他把一只手按在桌上,五指茫然地来回敲击着,还反反复复地咽着口水。


“我决定了,恺撒。……不,是罗马决定了。”果然,自己最大的弱点是看不得他为难。


“……请您,”


“……统领我吧,恺撒。”


命运之锤就此敲下,从此身体为黑暗所席卷。


但亦有光亮一闪而过:在他话音落下的紧接一瞬,屋大维的身体就不知如何突然抱了过来,把一枚滚烫至极的亲吻烙进了他的嘴唇。


这份激情所裹挟入室的风把灯火全数吹灭,耳旁回响着他沉醉的呼吸声,还有阴沉风声。慢慢地,这两种声音合为了一体。


只是差了转眼之间的念想,命运便与圆满失之交臂。诗人的眼前闪烁起群星的光芒,但那很快也被黑暗所吞噬,并被误认作狂喜的征兆。这次对方所有的动作他都没有回避,而是同样热切地接受下去:现在他是心怀良好的愿望饮下毒酒的苏格拉底,人生中最后一次为神明所欺骗。


黑暗中的一切流逝得都很慢,于是他终于得空细细吸吮欲之烈火的甜蜜。就连月光也不曾照进来,月光现业已被层层叠叠的浓云遮蔽。所以在他面前呈现的,只是纯粹的黑暗而已。


视觉失去了效用的时候,听觉与触觉反而能给人以更大的刺激。而且不知为何,当看不见对方的时候,诗人心中的罪恶感消退了一些,他暂时忘却了道德的所在。因此,场面就变得比平时倍加令人不可自持。


口舌间搅动的声响,还有愈来愈急促的呼吸声,完全听得一清二楚。屋大维继续着刚才不耐心的态度,开始频频催促起慢热的天鹅先生,以至于毫不吝惜地使用能使对方彻底放开的各种方法。


维吉尔试图给自己辩解,但是还是被骂了回去。


“不行就是不行,大诗人。……本来我也没对你抱太大期望,现在正好,乖乖听我的话吧。”


对方甚至都没有耐心把他拐到卧室里去,而是直接推到了桌椅后面的躺床上。诗人踉跄的步伐和糟糕的平衡感简直就是在给躁动的心绪火上浇油。


“恺撒……”仅剩一丝理智的他还是在尽全力给自己开脱。


“少说点,别浪费力气。”这句话又像是挑衅又像是命令,“以后再证明给我看,现在就听我的吧,维吉。”


“呜嗯……”被下了个并不光彩的定论的诗人只好撅着嘴把苦闷再次吞进肚里。他一贯是不敢直视这种场合的,而且只是身体承受着就已经足够难捱了:所以此刻,虽然处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里,他还是出于羞怯的本能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最后,耳边只剩下了自己的恩主的喘气声和偶尔几句抱怨的咕哝。“真麻烦……”他听见那熟悉的嗓音这样说道,可却没有气力去听完后半句话。不知是从何处来的痛楚与痛快不约而同地将他死死钳制,连悔恨都来不及,只能任泪水无助地滑落到静谧的虚空之中。


……


那是他第四次来到这座牧场。


诗人孤零零地坐在高高的山岗上。


走近看时,他的手中还抱着蜡板,只是身子已经靠在一棵月桂树上陷入了梦乡。见了那额头上遮掩不住的皱纹,屋大维再不忍心像从前那样叫醒他,而是默默地坐在旁边的草地上直到日落。


金红色的余晖播撒在满地草叶上,给予每一个微小的生灵祝福。但诗人的身体只是被树荫遮盖着,仿佛远离了世间一切苦乐。自彻底失去了他能眷恋的所有人事物后,维吉尔就全然拒绝再到首都去。更令人费解的是,这片牧场也几乎被他荒废了:现在除了一个小羊圈、三两头牛和十余只鸡鸭,再不剩别的什么。这里的变化是如此之大,以至于屋大维步上山丘的时候甚至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明明自他上次来,不过经了几年而已。诗人却在如此短暂的时光里快速地憔悴下去,且没有发出一丝异样的信号。


红日已然落入山间,维吉尔却还没有醒。自以为有神福佑的奥古斯都终于禁不住紧张了起来——他分明是来告别的,因为明天一早就要从这里启程,前往陌生的坎塔布里亚。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毕竟战争是世上最难以说清辨明的事情。


终于,他轻轻拉了拉诗人的衣袖,看着那面容从沉郁中苏醒过来,并在瞥见他的一刹那变成了忧郁。


“恺撒……”在抛弃了那个少年时的名字之后,诗人又开始以青年时的名字称呼他。


君临罗马全境的奥古斯都只是笑笑,这回他总算不忍心揭穿对方的错误了。或者说,他终于明白了对方潜意识中对生活在过去的渴望。这种逃避式的情感是如此强烈,以至于诗人先生蜷缩于这场虚假的梦里,也自不觉可惜。


“我来向你告个别,可能是很久的那种。”他故意把语调放得轻松些。


“嗯……”维吉尔显然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但一听这话,他的眉头不自觉地拧到了一起。惹人心疼的皱纹愈加密布了。


“原因还是你熟悉的,战争。至少为了完成你的愿望,我也要继续去征服——但我想,或许这就是巧合吧。你之前的信里和我说,写一部史诗很难,那我现在给你时间去写,怎么样?”


“……不。”诗人依然眯着眼,与其说是尚未脱离梦境,不如说是因为被某种炽热的光线灼烤着。


“果然还没醒透。”屋大维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故作出感慨对方“无可救药”的表情,“我说‘现在’。等我回来的时候你若是还没完成,我自有别的办法激励你。——再说了,我的形象什么时候在你心里落到了如此田地,以至于对与我作伴的期待都没法敦促你的灵感转得快点?”


“……别走。”没想到诗人还是延续了反应迟钝的性格,或者说他刚刚才明白发生了什么。这时的他突然从恍惚的林仙变成了依依不舍的小羊羔,拉住主人的衣袖再把自己靠在那象征着庇护的怀中。


“我敢保证,罗马所有土地上都没有你这样胆小的人。”屋大维笑着拂过他的头颈和后背,“我向你承诺这是最后一次。在此之后,会有大把时间用在罗马办事。”


可诗人先生还是拽着他,夸张得好像是演着剧院里天人永隔的戏码。


这份异常的不理智,很不幸地没有得到第一公民过多的注意。他把它误认成了怪脾气而非灾难的前兆。


无论如何,当晚维吉留斯还是死缠烂打般地把他留到了自己的房子里过夜。不过看着诗人枕在自己身边的位置熟睡,也着实唤起了自己数不清的回忆。


他们第一次遇见时,脚下的风与花草协奏出清新的音调,没有人知道今后的人生会从如此平淡无奇的一天开始改头换面。虽然这段故事,总是显得那么地模糊且难以追溯。


此后的故事则更加明晰了:一次次声嘶力竭的请求、劝谏,被他呵斥回去的愁苦的面容,还有和解后的那抹羞怯的微笑。正因为相逢短暂,所以其中的每一个细节都值得细细回味。维吉尔和他在一起时表现得从不像个年长者,反而总是单纯得不像话——虽然别人会说,他对所有人都是这样——不,不是这样的——这个人的某几面,必定是只能留给自己看的——比如——


那具脆弱的身体里,蕴藏着这世上欲求与纯洁之间所能产生的最大矛盾。黑与白,血与泪,狂乱与镇静,多情与贞高,全都藏在那里……全都。大多数仅仅结识他的人,是认识不到这些矛盾的存在的。


这样想着,奥古斯都便无法抑止地得意起来。他感到自己拥有得比别人更多,这是人类最普遍地,能够产生出骄傲感的缘由。


只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没有意识到的是,自己最后失去的也会比别人更多。


……


那是他最后一次来到这座牧场。


诗人的坟墓孤零零地立在高高的山岗上。


四下的生机,却被重唤了起来。维吉尔的管家得了获释许可后并没有去广阔天地打拼的愿望,而是一心一意地在这里照顾主人留下来的田地、果树和牛羊。奥古斯都漫步过来时便留意到周围盛开的花朵,在田野的香甜清风中显得婀娜多姿。


他慢慢走向那圆形的墓冢,那砖石建筑的纹路看起来冰凉刺骨,和盛夏的气氛格格不入。


——可是。


再靠近一些后,他看见几束野花和桂叶冠被小心地安置在旁边的地上,在阳光的渲染下分外惹人欢喜。


或许他留在这里应该很安心。


或许他终于可以把自己藏进永恒的美好的梦境,再也不用被俗世的喧嚣吵醒。


或许这片牧场,在安眠着的他的眼中已经变成了理想乡阿卡迪亚。现在自己的到来,他一定也感受得到。


受诸神祝福的统帅轻轻把脸贴在石壁上,那一小片区域也在这温度的传递中发烫了起来。


如果——当时没有,


如果——还能再久一些……


如果——不再那么冲动地下决定。


……

但是,哪怕这些“如果”实现了,他真的就会感到开心吗?


或许真正的,能够带给诗人先生幸福的假设,就是未曾来过这世间。以他的脾性,降生已是错误,遇见自己则是更大的错误。

只要不曾相遇,就无需伤感别离。道理应当是这样的吧。


这时他忽然感到耳畔响起熟悉的笛声,还有羊群窸窸窣窣的响动,鸡鸭欢悦的叫唤。


眺望过去,原来是对面的山丘上有一位牧人在生灵的环绕中清闲地走动。


他看起来不属于这世间,全身是农家子弟的装扮,可那些衣服的布料竟又是那么华美。他的衣褶有几分草率地搭在地上,像这样笨拙得穿不好衣裳的人,自己的记忆里只有一个。


神灵启示般的直觉促使屋大维站起来,徐徐接近那座山岗。吸引力越来越强烈,他的脚步也越移越快,最后甚至到了奔跑起来的程度。


那人回身看见他突然的接近,脸上忽然泛起了红晕,可又没有抗拒的意思,只是继续自己的漫游。他放下短笛,开始吟唱起一支高亢而美妙的曲调,好像天鹅的终末之歌。


众禽畜们顺从地跟随上去,这支超脱世俗的队伍就这样渐行渐远。从视觉来判断,他们明明走得很慢,可是对追逐的人而言,却又如何也接近不了。


一抹轻薄的云雾气倏忽蒙住了视野,精疲力竭的皇帝不得已放弃了追跑。说也奇怪,当他停下来的时候,前面的人竟也停下了脚步。


牧人回过头来,对他淡淡地一笑。不知是水汽的干扰还是自己也因为悲怆而两眼模糊,屋大维似乎看见了满盈的泪水也冲破了那双眉眼的屏障。


他呼喊那个名字的欲望已经冲到了唇齿间,可不知怎地一个词也说不出。


云层愈来愈低,愈来愈密,终于眼前的一切都消失在了静谧之中。


待他终于喘过气来,才发觉自己已经跑到了一座村庄的山头上,眼下有数不清的牧男牧女、鸡鸭牛羊。村民们见了向来只能从雕像上得见的皇帝的形象,惊喜而恭敬地朝他挥手致意。


一瞬间他仿佛明白了什么,便从小丘上安详地迈步下去,与平凡的人们相互问候。几个在此地偷闲的随行扈从见了他,险些吓得跌倒——在场的众人都开怀大笑起来。


那不勒斯的海风依然温柔,农人们的笑脸依然灿烂。


只是这一次,他不在——


不,他在的。他就在这里。


安宁的村庄里炊烟袅袅,几个吟游诗人靠在乡屋的外墙上,弹着里拉琴演唱歌曲。


奥古斯都一听便知道了,他们唱的是埃涅阿斯纪里的词句。维吉尔在这里创作史诗的时候,早已公开唱诵过许多次其中的片段。据人们说,他的声音和年轻时一样悦耳。


果然,他就在这里。他就在每一处,在每一个只要停下来,就能留意到的细节里。


只是自己一直没有留心而已。


转眼间长日将尽,孩子们欢快地跑过乡间小路,嘴里一面念着回家后能得到的吃食,一面不忘向第一公民打招呼。屋大维对着他们的背影笑笑,想到很多事情就像这样既往不回地流泄而逝。


高天邈邈晚霞倾洒,自己仿佛忽然沉入了一个温柔的怀抱,但很快这感觉又消失不见了。


终于,又过了半晌,曾经热闹的道路上只剩了下尽头门槛上坐着的最后一个孤单的诗人。


还有一把金色的里拉琴,在晚风中轻轻地摇。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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