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ERGILIA

坠不语·II

他突然间感觉全身无力，但又不敢逃避那目光，只是仍然瞪大了眼睛盯着，丝毫不觉自己的鬓角已经满布汗水。可那烈焰还是在烧着，固执又疯狂，无可救药……是啊，就像那些人所指谪他的那样，坠入地狱，面对无边的大火，受永久的惩罚。

 

“凶手！卖国贼！……残忍无道！不知廉耻！”

 

神啊。假若至少有神还在意我的话。请这声音快些消退吧……

 

 

“毫无品德！……谋害了妻儿的人！……十恶不赦！”

 

或许不会……即使是神，也会说……

 

 

“罗马的背叛者！……你才配不上自由！”

 

 

突然一瞬间，无名的力量，就像是牵引木偶那样，将他从座位上拔了起来，意识一片空白，他也不知自己究竟大吼出了些什么——

 

 

“我的敌人迫我入绝境——迫我受烈火侵蚀——那就用毁灭来终结一切吧！！”

 

 

……

 

 

“卡提利那。”

 

 

这还是一切都尚未开始的时候的事。站在房门口的克拉苏并没有对他惊诧的表情做出过大的反应，只是沉静地从身后引出一个穿戴精致的青年。与喀提林预想的不同，展露在那张脸上的并不是那种年纪该有的腼腆与含蓄，而是一个坦诚的笑容。虽然在昏暗的地下密室里，还逆着光，但这个青年的容貌就好像混在石子中间的宝石一样，仿佛能够穿透所有一般地闪闪发亮。

 

 

他之前在行省工作时，曾经见过那些从希腊运过来的雕像。虽然喀提林始终自认对于别人容貌的迟钝，但那些完美的轮廓与俊俏的五官依然给他留下了深刻的记忆。然而，此时此刻，那些远超凡人的塑像却仿佛在眼前的青年身上重生了一般——他并不壮实，但挺直的骨架与恰到好处的曲线在四肢上蔓延开去，迈着神明的酒童似地守礼而轻巧的步伐，走近时眉眼里倒映出一片耀目的光。

 

 

一时间他有些看呆了。直到在克拉苏的指导下，那青年向他伸出了手来。

 

 

“马尔库斯·凯利乌斯·鲁弗斯。您可以直接叫我凯利。”

 

 

他们关上门，在火把的照耀下商谈了一段时间。克拉苏在飞快地确认了几个细节之后，就转身离去了。临走时他格外郑重地拍了拍凯利乌斯的肩，同时以眼神向喀提林做了示意。

 

“我会保护好他。”

 

 

在得到这个答案之后，李锡尼乌斯终于满足地颔首，随后转眼就消失在了黑暗的走廊之中。凯利乌斯坐在喀提林的对面，嘴上依然挂着笑，只是还微微低着头。

 

 

“别害怕。”他伸出胳臂，握住了青年的手。凯利乌斯终于抬起头来看他，嘴唇轻启，在烛光的映照之中悄悄颤抖着。

 

 

“你多大了？”

 

“刚满十八岁。”就连这声音也如泉水般清冽。

 

 

“你很幸运，这样早就有人提携。我要比你晚上五、六年，才找到第一位我真正想要服侍的人。”赛格亚斯努力把语调放得平缓些，他已经看出来了这青年虽然外表开朗，但内心里究竟还有些慌乱和局促。

 

 

“——苏拉。”凯利乌斯的唇间缓缓呼出这个名字。

 

 

喀提林忍不住笑了。青年看见他改换了神情，面色忽然就舒缓了许多。

 

“你知道的还不少。”

 

“都是从老师那里听来的。”

 

“老师——你是说克拉苏？”

 

“是。”凯利乌斯伸出他之前放在桌沿下的另一只手，给赛格亚斯看他的一个细细的手环，“这个是老师给我的。他说您应该会认得。”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