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差不多了，我们把这头送给统帅吧。”
见喀提林依然不动，卢塔提乌斯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他从身后抽出一根长矛，交给旁边待命的小卒，让他把格拉梯迪亚努斯的头颅挑了上去。而后他拉起喀提林的衣襟，二人就这样在护卫的簇拥下走过罗马的街道。
人群仿佛对接下来的事情依然满心好奇，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就好像真正无底线嗜血的是这些旁观者一样。卢塔提乌斯虽然走在前面，但是时不时地就会回过头，一次次地确认他的情况。
喀提林仰着脸，然而做不出任何表情，仿佛眼睛都不眨一下。他不敢去看周围人们的面容，也不想与卢塔提乌斯对上眼神，只是麻木地眺望着远方的山顶，踩着被无数人的脚步磨平的石级。
太阳很烈，在他终于看到在神庙前等候的苏拉的时候，更是感觉在被炙烤一般，全身止不住地发紧发烫。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了，但即使是四周的喧嚷与推搡都盖不过苏拉脸上浮现的那一抹笑——充斥着得意与骄傲，对那被挑在矛尖上的头颅没有分毫怜悯，避讳的情绪也无处寻踪。
他不知道，这是否就是征服者的特权。睥睨一切，轻贱一切，并因此被赞颂为所向披靡……
那一天接下来的最后时刻度过得都像梦一样。他婉拒了卢塔提乌斯的邀请，独自回家去了。他想要向格拉梯迪亚认罪，但后者在白天听说了那些事情之后已经拒绝同他谈话了。只有二人的小儿子在大理石砖上快活地蹦着跳着，还以为晚归的父亲立了什么大功。
于是他不等家人的驱逐，独自一人搬了出去。新宅坐落在离城中心更近的地方，有利于他的政治活动。卢塔提乌斯常常会来找他，给他引荐一些门客。因为慷慨的性格，越来越多的人熟知了他，愿意为他赴汤蹈火。
偶尔在几个难捱的深夜，他会想起格拉梯迪亚和他们的孩子，想起以前虽然无名无利但是无忧无虑的生活。内兄时常会批评他没有远大的志向、不懂努力，只是每天捧着些希腊人的诗歌做梦。玛莉亚也与他抱怨过许多次，说他的年纪已经足够，可以去找人提携，谋个一官半职了。
“如果你不成事，我们的孩子将来该怎样回忆你。”每次谈到激动的时候，她都会这样说。
但是最后，竟连回忆的余地都没有了。突入起来的地位和犒赏冲昏了他的头脑，亦或是他为了麻痹自己那充斥着负罪感的灵魂而故意一天天地让自己堕落下去——
在情人的怂恿下，他默许仆人悄悄往小卢修斯的餐食里下了药。殊不知不过一会，少年就痛苦地抽搐起来，泪水止不住地流。等到那哭喊声把格拉梯迪亚引来的时候，他慌了神，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卡提利那……！！”那声饱含着愤怒与痛苦的喊叫，一瞬间就要将他震聋。他还来不及去阻拦，就发现妻子的身体已经倒在了墙边，额上的鲜血已经把海蓝色的马赛克画染成可怕的赤色。那熟悉的交织感又回溯过来，与自己努力想要忘记的那一天是何等相似啊——于是他直接摔到了地上，撕心裂肺地嚎啕起来。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