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ERGILIA

坠不语·V

 

阳光格外炫目而刺眼。后面的天穹，就像一块生硬的蓝色背景板，好似剧院里会引发观众的欢呼与讥讽的那样。被强行确认了罪过的人在他和卢塔提乌斯的拖拽下全力挣扎着，然而徒劳无功。

 

 

卢修斯·赛格亚斯·喀提林努力告诉自己要残忍些，再残忍些——在格拉梯迪亚努斯被一把甩到卢塔提乌斯父亲的坟墓前时，他率先举起了锋利的剑。

 

 

“卡提利那……！！”兄长紧皱眉头，向他大声呵斥道。那面容上毫无畏惧与懦弱，只有对于他的不义之行的愤怒。

 

 

这种愤怒直直地扎进了他的心房、侵蚀他的骨髓、激起他的懊恼……难以承受、难以承受……那些谴责声又爆出来了，在他的颅骨中央回响。卢塔提乌斯对着那在坟前匍匐着的人痛骂起来，嚷着些什么“终有报复”、“血债血偿”之类的话……然而喀提林这时只觉得这些话是用来惩罚自己的，一词不差。

 

 

他的耐心几乎因此透支了，于是毫不怜悯地挥下了剑。不过不是直接向着对方的脖颈——而是他的手臂。一声哀叫从他的脚下传出来，血水飞溅到了坟墓外的铭刻上，路旁聚集的人也越堆越多。对着这副场景，人们有的慌忙、有的恐惧，发疯似地开始指指点点。

 

 

但他没有停手。而是继续把那奄奄一息的人的其余肢干也一个接一个砍掉，好像入了魔一般——直到耳旁的声音只剩下剑刃切割肉糜的响动。渐渐地，身体几乎被砍成了碎片的内兄没能再发出声音，也没有能够瞑目。在那失去了神采的瞳孔里，只是空洞地倒映着天空湛蓝的颜色。血液从他的唇角漫出来，越过脖颈，刻入了僵硬的土地里。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会这样做。身旁的卢塔提乌斯也看呆了，但是在一个短暂的回眸之后，他还是抱住了喀提林，握起了他满是血腥的手。

 

 

“谢谢你，我的朋友……”他的声音颤抖着，就好像是在惶恐地安抚着躁动的孩子一样。

 

但他很快就转过身去直面混乱的民众，指着格拉梯迪亚努斯的残肢断臂宣讲起来。喀提林本想和他一起说些什么，可是他感觉头昏昏沉沉的，兄长的眼睛还是在直勾勾地盯着他，不让他留任何放松喘息的机会。那些被砍下来的肢体仿佛还有生命一般，轻轻地在地上抖动着，周围已经聚来了三两只小虫。

 

有一瞬间，他开始告诉自己，他恨这个人，恨极了。这个人过去的善行只是徒有其表而已，但是私下却对自己那样轻蔑，屡次三番地劝格拉梯迪亚离开他……还嘲笑自己这样无知无能的青年人不该入赘杰出的马略的家族，只不过是借了曾经的上级的光罢了……分明他是那样地深爱着格拉梯迪亚啊，也从未放弃过进步的希望。可是凭什么，只是在那个人的口中，自己一文不值……分明伪善的是他、有罪的是他、该死的是他，而不是自己——才不是自己，一定不是自己……

 

就在他还在失神地凝视着眼前的惨状的时候，卢塔提乌斯拍了拍他的后背。

TBC